第十二章 給我記住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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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月末是最後一場的地區賽，而帝光女籃和男籃都順利來到了這一個決賽之地。
“高橋，”訓話後，隊長松本香織抱著手臂轉向我，“你有甚麽指示嗎？”
我叉著腰，呼出一口氣，擡頭笑了笑，“不。”
上吧。
“那好，過來！”松本香織伸出手，我們其他正選的手也伸出來疊在她的手背上，圍站成一個圓，“目標是！”
“全國冠軍！”我們一起道。
“勝者是！”
我們將手用力往下壓，“帝光！”話音一落，我們同時將手高舉起來散開。
上。
三年生的松本香織、池田晴，以及二年生的我、源小春、高井裏美，是東京都決賽的首發陣容，我們小跑著走出場，向對賽學校列隊敬禮，然後由身形最高的源小春站到中場的跳球圈，跟對方跳球，我們其他人站到圈外戒備。
裁判稍稍坐低身，再舉高手將球高高地拋起──源小春搶到球後，我比了個手勢，示意她馬上帶往前場，直接開始急攻。對手是強，但不超出我方的能力，我也看過她們的比賽錄影，沒必要試探，一開始就應該將她們打殘。
君不見BOSS都輸在浪費先機之上？
──帝光女籃成為東京都冠軍。
“高橋！”賽後，作為松本香織替補進場的市川朝日向我跑來，舉起手。
我笑著也舉起手，跟她互擊了響亮的一掌，另一手接過經理成田奈奈遞來的毛巾，“謝謝。”
“恭喜。”成田奈奈微笑著說，“我連男友都甩了來侍候你們，你們這些小賤人要給我贏哦。”
“……”矣。
其他人馬上退開三尺。
“好了！”松本香織大聲道，“給我列隊！賽後敬禮是必要的禮儀，不管是輸是贏都要給我記住這一點！”
“是。”我應道。
“是！”其他人也應了一聲。
“香織，”三年生的池田晴勾住隊長的肩，“別這麽嚴厲嘛，就一天，放松一下。”
“……”松本香織木著臉，尷尬地別開頭。隊長其實是個很好逗的人，只要敢動手逗就是了。
其他人噴笑，我笑著舉起手，道：“列隊。”
敬禮。
男籃那邊，事後虹村打電話來，說他們也順利拿下了。
然後就是賽事的暫告一段落，來到了六月一年一度的帝光祭。
這天的清早，我因為學生會的事務而再次無法參與班中活動的正式運作，被身為班長的眼鏡男指揮著去搬東西當後勤。我搬著兩箱飲料，跟在拿著一小疊紙的眼鏡男身後回到課室，卻見女生們正圍著課室正中央一盞壞掉的燈，我們嬌小的女班長還搖搖晃晃地踏在桌子上，想要換燈泡。
“餵！”我將飲料箱子丟到地上，一個箭步沖上前從後抱著掉下來的女班長，“沒事吧？”
“高、高橋大人！”
──餵。
“啊，這樣啊，”眼鏡男推了一下眼鏡，假笑著說，“高橋，你先將燈換了，再將飲料搬去廚房吧。”沒錯，我們班又是辦甜品屋。
“金城同學！”女班長領著少女們怒道，“你是不是男人啊？怎麽可以這樣對待高橋大人！”
──我不想說話了。
“哼，”金城大智又推了一下眼鏡，一瞬間就收起了假笑，滿臉刻薄不屑地道，“那你們是認為你們萬能的高橋大人是有甚麽做不到的嗎？”
“……”女班長掐著喉嚨向後退去。
“高橋，”金城大智甩甩手上的清單，“你快點，你待會兒走了我就沒苦力了。”
我搖頭失笑，拿過同學遞來的燈泡，扶好桌子，然後一腳踩上去，伸直了手卻還是夠不著燈。我再搬來一張椅子疊到桌子上，利落地爬上去，順利地換著燈泡。
“我操！”門口傳來虹村的聲音，我扭頭望去，看見穿著圍裙的他和其他男生搬著食材回來了，“高橋咲良你給我下來！你腦子裏長草噢？”
我望了虹村一眼，又將頭扭回來，淡定地將燈泡換完再說。切。虹村放下東西大步走過來，扶著我下來後，右手握了握左手的拳頭，指節間發出劈咧啪啦的聲音。他明明滿臉都是亂跳的青筋，但還是拉開嘴角揚起一個極為燦爛的笑容。
“你們，”虹村笑著說，“今次是哪個該死的混蛋又將事情丟給高橋的呢？嗯？”
“我知道！”從頭到尾都在旁邊吃著味噌味薯片的太田由香，眨巴著一雙大大的碧綠色眼睛，恍若單純地道：“是金城哦。”
“人呢？”虹村笑得愈發燦爛。
“逃向男廁了！”全班同學一致地道。
於是虹村笑著走出去，再笑得幾乎是金光燦爛地拖著金城大智的後衣領回來，道：“啊，班長真是沒用，只是幹了一個清早，就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。”
──明明是你將他教訓到連走路都不行了吧。
我將最後一箱飲料搬好，打了個招呼便走出去。我是學生會外務長，今天需要接待來賓，比上年一年生當跑腿時，還要更加的不得空，連女籃那邊我都只能請假。
“餵。”虹村戴著廚師帽走出來，在走廊轉角處將一件蛋糕遞給我，“早飯沒吃吧。”
我用食指沾了一點奶油放進嘴，“嗯，今天爸爸、媽媽比較匆忙，兩個人都忘了給我做早餐。”
“你這個家夥，不要用手吃啦。”他伸手輕推了一下我的額頭，“這麽大的人，學不會自己買哦？你是怎麽長這麽大的啊，最少給我煎一只蛋啊餵，懶死了。”
“所以小休時我才要沖下去買東西吃。”我拿起蛋糕咬了一口，“你做的？很好吃。”
“嗯。”虹村擦擦鼻子，“昨天晚上我弟和我妹吵死了，說想要吃我做的蛋糕，媽媽又不管管他們，切。反正也是做，做多了給你。啊，我到現在都覺得自己混身都是奶油味，啊啊，今天還要在廚房，該死的金城。”
我笑了起來，“原來你還是個好哥哥啊。”要說是全優生，虹村才是。
虹村輕嘖了一聲，然後伸手擦著我的嘴邊，“餵，註意點啦，笨蛋，吃得急也別吃成這個樣子，離開始還有十五分鐘，一分鐘就夠你跑過去了。”
“……”餵。我面無表情地望著他。
“……”虹村定格了一瞬，然後飛快地收回手指。
然後我們同時將頭轉向剛從梯間走上來的班主任，淺見老師。
“我、我，”淺見老師慌張地搖頭擺手，結結巴巴地道，“我甚、甚麽都看不到！”說著還向後退去。
操。我和虹村馬上伸手，一人一邊地拉著淺見老師，他才沒有摔下樓梯。
我去洗手間將手洗幹凈後便跑去了學生會室，推門而入。
“全部人都走了，”會長河本楓摸著後腦勺，苦笑著道，“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最晚到的。”
“非常抱歉。”我向他躬下身。
“沒事啊，時間剛剛好呢哈哈哈～”河本楓反手用文件夾拍了一下我的頭，“好了，那我走了，有事就用手機聯絡，上午的來賓先交給你和赤司了嚕。下午我會來支援你們的，不用擔心哦。”他越過我走出去，“拜拜。啊是了，赤司，先給你家學姐整理一下儀容哦。”
我直起身來，翻了一個白眼，“河本學長，你真的以為我不懂得如何做一個好學生？”
“我是派人監督你的意思啊啊，放松了之後，”他轉過身來，笑道，“要重新變得嚴謹，不是這麽容易的呢。”
他走後，我向一旁的赤司點頭打了招呼便走進內室，整理好校服，前面過長的劉海也被我用發夾全部向後夾好，頭發也梳順了，再重新打好領帶的蝴蝶結，拿起文件夾走出去，揚揚文件，“走吧，赤司。”
“是的，”從頭到腳都非常整齊優雅的赤司征十郎，微笑著說，“高橋學姐。”我的手剛想習慣性地向上伸，赤司就出言道：“學姐，我不認為我們還有時間讓您再打一次領帶。”
“抱歉。”確實，我已經不習慣被整齊的領帶綁緊了。忽然更覺虹村了不起。我低頭笑了笑，然後擡起頭道：“赤司，待會兒不要將橘氏伉儷向運動場館那邊帶，我剛聽說他們的獨子在半年前過世，生前是運動員。”
“高橋學姐覺得他們看見運動場一定會傷感，而非因為看見兒子相關之物而懷念，覺得安慰？”
“說說看。”我大步在走廊中走著。
赤司不遠不近地跟在我的身後，“會出錢興建學校，再加上往日風評，我認為橘氏伉儷會傾向喜歡看見年輕人的樣子。帶他們去運動場，說不定，會有更好的效果。”
“問題是風險。你要承受我們決策失敗以致搞砸這一次接待的風險？”
“我是不認為自己的判斷會錯，但確實，是存在著學姐所說的可能性。但反過來說，不做，這一次的接待最多是不過不失；做，卻有做得出色的可能性，同時伴隨著失敗的風險。我是想知道高橋學姐這次的決定是基於甚麽考慮。”
考我？挺行的嘛。我稍稍低頭望向落後我半步的赤司，“你先說，是你的話，你會做甚麽決定。”
“後者。”赤司毫不猶疑地道，“因為我不認為我的判斷是錯誤。正確的可能性遠大於錯誤。”
“我的考慮是兩點。一，是自己。我們還有很多地方可以表現，我不覺得有必要在這裏冒風險。第二，是我個人的觀點。”我笑了一聲，用文件夾反手拍上赤司的臉，“我覺得這不是可能性大與小的問題。餵，別人的心情，不可以用這種方式來算，還是先避免對方觸景傷情的可能性吧。”
赤司被我拍到有點楞，回過神來後無視了我的舉動，用溫文的語調尖銳地問：“因為害怕失敗，連快樂的可能性都要放棄？”
輪到我楞了一下。我停下腳步，認真了起來，道：“至少，我們不是他們，這不是該由我幫他們決定的。”
“即使是為他們好，學姐仍然這樣認為？”
“子非魚。我沒有背負其他人人生的覺悟，有些時候還是閉嘴吧。”
“原來如此。這也是一種觀點，我不否定，雖然我也有我的觀點，無法完全認同您的想法。但要如何想，這是個人的自由，我沒有幹涉的意思，而且學姐有一樣說得對，就是就我們自己而言，我們有決定不冒風險的資本。我明白了，是的，我不反對您的決定。”
──他竟然真的聽明白了中國諺語。
我再次向前走去，“你的思辨能力很好。”
“謝謝。”
──他竟然連謙虛一下都不肯嗎餵。
但是，他的確受得起稱讚，甚至不可以說他自大。要真有人說他自大，還不如說是自己能力不足，壓制不住優秀的後輩吧。我搖頭失笑，向前走去，開始一天的工作。中午的時候我和赤司一起吃午飯，會長河本楓也依約過了來幫忙，飯後我便放了赤司去自由活動。
“啊？這樣啊？”河本楓摸摸頭，沒正形地趴在桌上，“我還以為有赤司在，我們的工作量可以少一點啊。他很會招待人的，從他的嘴巴說出來的話就永遠沒有失禮的時候。”
“我覺得他無時無刻都在說些很失禮的話。”只是包裝得很好啊啊。
“矣？高橋妹你都好意思說別人嗎？哦哈哈哈哈！笑死我了！”他放聲大笑，狀若癲狂。
“……”他又來了。
“哎呀，”河本楓笑夠了便直起身來，“一生中就只有三次的帝光祭，放他去玩一下也好啦。嘛嘛～你總是喜歡操心這些。”
“有話您就說。”我托著下巴。
“那個，”河本楓神神秘秘地湊了過來，“高橋，嘻嘻，”濃眉大眼的他，突然笑得很猥瑣，“想請你再操心多一件事。”
“說吧。”
“幫我問一下香織喜歡甚麽生日禮物，我知道你是她最喜歡的後輩了。”
他和松本隊長？“……”我斜眼望著他，“盡量吧。”
“嗚嘩！高橋大人萬歲！萬歲！”
帝光祭完結的時候，我回到學生會室拿書包，剛出走廊便看見虹村等在外面，書包掛在右肩上，雙手插在褲袋中，背靠著墻，斜斜地站著。
“虹村？”
“啊，”他揮了一下手，“你可以走了沒？”
“嗯。”我笑了笑，“一起走？”
“等一下，”虹村從褲袋中拿出一個小盒子，遞給我，“生日快樂。”我在這個世界的生日，是六月帝光祭的這一天，“你生日就早點說嘛，不是金城翻了學生資料，我都不知道。你是笨蛋啊？”
“謝謝。”我雙手接過小盒子。不說，一來是早就不覺得慶祝生日有甚麽重要，二來，是因為這是一個穿越後的生日啊。“我可以拆開來看嗎？”但說不感動是假的。
“啊。”
小小的禮物盒上束著精致的緞帶，是我最喜歡的天藍色鑲白邊。我撚住緞帶的末尾，拉開，再打開盒蓋……矣，這不是上次我在班房和太田由香看雜志時說起過的手機繩？虹村那個時候原來是在裝睡嗎……不對。
“虹村修造。”
“甚麽啊。”他半側著身站，莫名其妙地用了關西腔說這一句。
以為搞笑就可以混過去，你太天真了。“我不是說過了嗎？”我微笑著狠狠地一拳打上他背，“不要用父母給的零用錢買東西送女生！”我操！“這是名牌子啊餵，我甚麽時候是這麽奢侈的人了？名牌這種東西分明是騙人的啊啊！”
“嘶！”虹村吃痛地縮了縮身，“餵，我說你很啰嗦耶，是誰對著外國牌子的筆袋在流口水，又是誰每次換運動鞋都是專挑貴的來買啊啊啊。給你就老實收下啦。”
哈？“餵，不要汙蔑我，”誰流口水啊？你前幾天就真的在對著新出的游戲碟在流口水！“除了運動用品和學習用品外，我可沒有這麽奢侈啊操。價錢買的是舒適和漂亮，單買品牌的是白癡嗎。”
“爆臟話了吧？你剛才又爆臟話了吧餵。學習用品？哈？筆袋都算學習用品哦？你的定義還真寬啊啊。”
“那是因為它設計得很漂亮我才多看一下，沒想要買。”我有點抓狂。這條墜著水晶的手機繩能夠登上雜志的一大版面，價錢當然是超級貴的啊。笨蛋啊他？我狠狠地打著他的背，“你這個不懂事的，媽媽我打死你。”
“誰是我媽啊操。嘶，很痛啊餵，我明天還要打練習賽，重傷了，我教練會殺了你，將你砍一萬遍啊一萬遍哦。”嘴上如是道，他卻是沒躲開，高大的身量縮著由得我打。
“別給我耍嘴皮子，”我沒好氣地將盒子塞回去他的手中，“太貴重了，謝謝，但我不可以收。”
“你不收我買來幹嘛。”他抓抓頭發，塞回來，“聽話。你的真面目已經在我這暴露了，裝淑女也沒用啦。”
我塞回去，“包好，去退錢。”
“……啊哈？你是大嬸哦？買東西再拿回去退錢，很遜啊餵。”
“不成熟的小鬼，給我聽媽媽的話。”
“媽你妹啊，”虹村有點煩躁地將盒子又塞回來，“沒用家裏錢啦！”他的眼睛望著地上，沒看我，“我打工賺的啦。操，你早點說你今天生日啊，害我要跟老板提早拿工資耶。”
我捧著禮物盒，楞住，盒中的水晶在夕陽中閃閃亮。
“餵，”虹村半撇著臉，撅起嘴，伸手輕推了一下我的頭，“傻了？不要擔心，我家裏沒事，我只是來不及存錢買禮物才打工。我不會長期做的，別多想。”
“餵。”我撇開眼，手緊了緊。
“甚麽啊。”
“不要突然用關西腔。”我突然說不出口。
“切。”他伸手在我的額頭上彈了記狠的，“怎麽啦，不喜歡？”
痛！我捂著額瞪了他一眼。笨蛋虹村。
他揉著我的頭頂，“給我記住，不知道說甚麽好的時候，老老實實地道謝就行了。”
“……謝謝。”
“啊，第一次買，我不知道女生喜歡甚麽啦，不準嫌啊餵。”虹村頓了頓，“想要其他東西再跟我說，但是生日禮物還是我挑吧？讓你來選有點太沒誠意的樣子。”
“蠢材，不要輕易讓女生花你的錢。”
“沒輕易，別真的當我沒智商。”
“……”我看向比我還要高一個頭的他。
“……”他斜著眼望著比他要矮一個頭的我，嘴巴高高地撅著，很不爽的樣子。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謝謝。”
“啊。”
作者有話要說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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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高橋，”訓話後，隊長松本香織抱著手臂轉向我，“你有甚麽指示嗎？”
我叉著腰，呼出一口氣，擡頭笑了笑，“不。”
上吧。
“那好，過來！”松本香織伸出手，我們其他正選的手也伸出來疊在她的手背上，圍站成一個圓，“目標是！”
“全國冠軍！”我們一起道。
“勝者是！”
我們將手用力往下壓，“帝光！”話音一落，我們同時將手高舉起來散開。
上。
三年生的松本香織、池田晴，以及二年生的我、源小春、高井裏美，是東京都決賽的首發陣容，我們小跑著走出場，向對賽學校列隊敬禮，然後由身形最高的源小春站到中場的跳球圈，跟對方跳球，我們其他人站到圈外戒備。
裁判稍稍坐低身，再舉高手將球高高地拋起──源小春搶到球後，我比了個手勢，示意她馬上帶往前場，直接開始急攻。對手是強，但不超出我方的能力，我也看過她們的比賽錄影，沒必要試探，一開始就應該將她們打殘。
君不見BOSS都輸在浪費先機之上？
──帝光女籃成為東京都冠軍。
“高橋！”賽後，作為松本香織替補進場的市川朝日向我跑來，舉起手。
我笑著也舉起手，跟她互擊了響亮的一掌，另一手接過經理成田奈奈遞來的毛巾，“謝謝。”
“恭喜。”成田奈奈微笑著說，“我連男友都甩了來侍候你們，你們這些小賤人要給我贏哦。”
“……”矣。
其他人馬上退開三尺。
“好了！”松本香織大聲道，“給我列隊！賽後敬禮是必要的禮儀，不管是輸是贏都要給我記住這一點！”
“是。”我應道。
“是！”其他人也應了一聲。
“香織，”三年生的池田晴勾住隊長的肩，“別這麽嚴厲嘛，就一天，放松一下。”
“……”松本香織木著臉，尷尬地別開頭。隊長其實是個很好逗的人，只要敢動手逗就是了。
其他人噴笑，我笑著舉起手，道：“列隊。”
敬禮。
男籃那邊，事後虹村打電話來，說他們也順利拿下了。
然後就是賽事的暫告一段落，來到了六月一年一度的帝光祭。
這天的清早，我因為學生會的事務而再次無法參與班中活動的正式運作，被身為班長的眼鏡男指揮著去搬東西當後勤。我搬著兩箱飲料，跟在拿著一小疊紙的眼鏡男身後回到課室，卻見女生們正圍著課室正中央一盞壞掉的燈，我們嬌小的女班長還搖搖晃晃地踏在桌子上，想要換燈泡。
“餵！”我將飲料箱子丟到地上，一個箭步沖上前從後抱著掉下來的女班長，“沒事吧？”
“高、高橋大人！”
──餵。
“啊，這樣啊，”眼鏡男推了一下眼鏡，假笑著說，“高橋，你先將燈換了，再將飲料搬去廚房吧。”沒錯，我們班又是辦甜品屋。
“金城同學！”女班長領著少女們怒道，“你是不是男人啊？怎麽可以這樣對待高橋大人！”
──我不想說話了。
“哼，”金城大智又推了一下眼鏡，一瞬間就收起了假笑，滿臉刻薄不屑地道，“那你們是認為你們萬能的高橋大人是有甚麽做不到的嗎？”
“……”女班長掐著喉嚨向後退去。
“高橋，”金城大智甩甩手上的清單，“你快點，你待會兒走了我就沒苦力了。”
我搖頭失笑，拿過同學遞來的燈泡，扶好桌子，然後一腳踩上去，伸直了手卻還是夠不著燈。我再搬來一張椅子疊到桌子上，利落地爬上去，順利地換著燈泡。
“我操！”門口傳來虹村的聲音，我扭頭望去，看見穿著圍裙的他和其他男生搬著食材回來了，“高橋咲良你給我下來！你腦子裏長草噢？”
我望了虹村一眼，又將頭扭回來，淡定地將燈泡換完再說。切。虹村放下東西大步走過來，扶著我下來後，右手握了握左手的拳頭，指節間發出劈咧啪啦的聲音。他明明滿臉都是亂跳的青筋，但還是拉開嘴角揚起一個極為燦爛的笑容。
“你們，”虹村笑著說，“今次是哪個該死的混蛋又將事情丟給高橋的呢？嗯？”
“我知道！”從頭到尾都在旁邊吃著味噌味薯片的太田由香，眨巴著一雙大大的碧綠色眼睛，恍若單純地道：“是金城哦。”
“人呢？”虹村笑得愈發燦爛。
“逃向男廁了！”全班同學一致地道。
於是虹村笑著走出去，再笑得幾乎是金光燦爛地拖著金城大智的後衣領回來，道：“啊，班長真是沒用，只是幹了一個清早，就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。”
──明明是你將他教訓到連走路都不行了吧。
我將最後一箱飲料搬好，打了個招呼便走出去。我是學生會外務長，今天需要接待來賓，比上年一年生當跑腿時，還要更加的不得空，連女籃那邊我都只能請假。
“餵。”虹村戴著廚師帽走出來，在走廊轉角處將一件蛋糕遞給我，“早飯沒吃吧。”
我用食指沾了一點奶油放進嘴，“嗯，今天爸爸、媽媽比較匆忙，兩個人都忘了給我做早餐。”
“你這個家夥，不要用手吃啦。”他伸手輕推了一下我的額頭，“這麽大的人，學不會自己買哦？你是怎麽長這麽大的啊，最少給我煎一只蛋啊餵，懶死了。”
“所以小休時我才要沖下去買東西吃。”我拿起蛋糕咬了一口，“你做的？很好吃。”
“嗯。”虹村擦擦鼻子，“昨天晚上我弟和我妹吵死了，說想要吃我做的蛋糕，媽媽又不管管他們，切。反正也是做，做多了給你。啊，我到現在都覺得自己混身都是奶油味，啊啊，今天還要在廚房，該死的金城。”
我笑了起來，“原來你還是個好哥哥啊。”要說是全優生，虹村才是。
虹村輕嘖了一聲，然後伸手擦著我的嘴邊，“餵，註意點啦，笨蛋，吃得急也別吃成這個樣子，離開始還有十五分鐘，一分鐘就夠你跑過去了。”
“……”餵。我面無表情地望著他。
“……”虹村定格了一瞬，然後飛快地收回手指。
然後我們同時將頭轉向剛從梯間走上來的班主任，淺見老師。
“我、我，”淺見老師慌張地搖頭擺手，結結巴巴地道，“我甚、甚麽都看不到！”說著還向後退去。
操。我和虹村馬上伸手，一人一邊地拉著淺見老師，他才沒有摔下樓梯。
我去洗手間將手洗幹凈後便跑去了學生會室，推門而入。
“全部人都走了，”會長河本楓摸著後腦勺，苦笑著道，“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最晚到的。”
“非常抱歉。”我向他躬下身。
“沒事啊，時間剛剛好呢哈哈哈～”河本楓反手用文件夾拍了一下我的頭，“好了，那我走了，有事就用手機聯絡，上午的來賓先交給你和赤司了嚕。下午我會來支援你們的，不用擔心哦。”他越過我走出去，“拜拜。啊是了，赤司，先給你家學姐整理一下儀容哦。”
我直起身來，翻了一個白眼，“河本學長，你真的以為我不懂得如何做一個好學生？”
“我是派人監督你的意思啊啊，放松了之後，”他轉過身來，笑道，“要重新變得嚴謹，不是這麽容易的呢。”
他走後，我向一旁的赤司點頭打了招呼便走進內室，整理好校服，前面過長的劉海也被我用發夾全部向後夾好，頭發也梳順了，再重新打好領帶的蝴蝶結，拿起文件夾走出去，揚揚文件，“走吧，赤司。”
“是的，”從頭到腳都非常整齊優雅的赤司征十郎，微笑著說，“高橋學姐。”我的手剛想習慣性地向上伸，赤司就出言道：“學姐，我不認為我們還有時間讓您再打一次領帶。”
“抱歉。”確實，我已經不習慣被整齊的領帶綁緊了。忽然更覺虹村了不起。我低頭笑了笑，然後擡起頭道：“赤司，待會兒不要將橘氏伉儷向運動場館那邊帶，我剛聽說他們的獨子在半年前過世，生前是運動員。”
“高橋學姐覺得他們看見運動場一定會傷感，而非因為看見兒子相關之物而懷念，覺得安慰？”
“說說看。”我大步在走廊中走著。
赤司不遠不近地跟在我的身後，“會出錢興建學校，再加上往日風評，我認為橘氏伉儷會傾向喜歡看見年輕人的樣子。帶他們去運動場，說不定，會有更好的效果。”
“問題是風險。你要承受我們決策失敗以致搞砸這一次接待的風險？”
“我是不認為自己的判斷會錯，但確實，是存在著學姐所說的可能性。但反過來說，不做，這一次的接待最多是不過不失；做，卻有做得出色的可能性，同時伴隨著失敗的風險。我是想知道高橋學姐這次的決定是基於甚麽考慮。”
考我？挺行的嘛。我稍稍低頭望向落後我半步的赤司，“你先說，是你的話，你會做甚麽決定。”
“後者。”赤司毫不猶疑地道，“因為我不認為我的判斷是錯誤。正確的可能性遠大於錯誤。”
“我的考慮是兩點。一，是自己。我們還有很多地方可以表現，我不覺得有必要在這裏冒風險。第二，是我個人的觀點。”我笑了一聲，用文件夾反手拍上赤司的臉，“我覺得這不是可能性大與小的問題。餵，別人的心情，不可以用這種方式來算，還是先避免對方觸景傷情的可能性吧。”
赤司被我拍到有點楞，回過神來後無視了我的舉動，用溫文的語調尖銳地問：“因為害怕失敗，連快樂的可能性都要放棄？”
輪到我楞了一下。我停下腳步，認真了起來，道：“至少，我們不是他們，這不是該由我幫他們決定的。”
“即使是為他們好，學姐仍然這樣認為？”
“子非魚。我沒有背負其他人人生的覺悟，有些時候還是閉嘴吧。”
“原來如此。這也是一種觀點，我不否定，雖然我也有我的觀點，無法完全認同您的想法。但要如何想，這是個人的自由，我沒有幹涉的意思，而且學姐有一樣說得對，就是就我們自己而言，我們有決定不冒風險的資本。我明白了，是的，我不反對您的決定。”
──他竟然真的聽明白了中國諺語。
我再次向前走去，“你的思辨能力很好。”
“謝謝。”
──他竟然連謙虛一下都不肯嗎餵。
但是，他的確受得起稱讚，甚至不可以說他自大。要真有人說他自大，還不如說是自己能力不足，壓制不住優秀的後輩吧。我搖頭失笑，向前走去，開始一天的工作。中午的時候我和赤司一起吃午飯，會長河本楓也依約過了來幫忙，飯後我便放了赤司去自由活動。
“啊？這樣啊？”河本楓摸摸頭，沒正形地趴在桌上，“我還以為有赤司在，我們的工作量可以少一點啊。他很會招待人的，從他的嘴巴說出來的話就永遠沒有失禮的時候。”
“我覺得他無時無刻都在說些很失禮的話。”只是包裝得很好啊啊。
“矣？高橋妹你都好意思說別人嗎？哦哈哈哈哈！笑死我了！”他放聲大笑，狀若癲狂。
“……”他又來了。
“哎呀，”河本楓笑夠了便直起身來，“一生中就只有三次的帝光祭，放他去玩一下也好啦。嘛嘛～你總是喜歡操心這些。”
“有話您就說。”我托著下巴。
“那個，”河本楓神神秘秘地湊了過來，“高橋，嘻嘻，”濃眉大眼的他，突然笑得很猥瑣，“想請你再操心多一件事。”
“說吧。”
“幫我問一下香織喜歡甚麽生日禮物，我知道你是她最喜歡的後輩了。”
他和松本隊長？“……”我斜眼望著他，“盡量吧。”
“嗚嘩！高橋大人萬歲！萬歲！”
帝光祭完結的時候，我回到學生會室拿書包，剛出走廊便看見虹村等在外面，書包掛在右肩上，雙手插在褲袋中，背靠著墻，斜斜地站著。
“虹村？”
“啊，”他揮了一下手，“你可以走了沒？”
“嗯。”我笑了笑，“一起走？”
“等一下，”虹村從褲袋中拿出一個小盒子，遞給我，“生日快樂。”我在這個世界的生日，是六月帝光祭的這一天，“你生日就早點說嘛，不是金城翻了學生資料，我都不知道。你是笨蛋啊？”
“謝謝。”我雙手接過小盒子。不說，一來是早就不覺得慶祝生日有甚麽重要，二來，是因為這是一個穿越後的生日啊。“我可以拆開來看嗎？”但說不感動是假的。
“啊。”
小小的禮物盒上束著精致的緞帶，是我最喜歡的天藍色鑲白邊。我撚住緞帶的末尾，拉開，再打開盒蓋……矣，這不是上次我在班房和太田由香看雜志時說起過的手機繩？虹村那個時候原來是在裝睡嗎……不對。
“虹村修造。”
“甚麽啊。”他半側著身站，莫名其妙地用了關西腔說這一句。
以為搞笑就可以混過去，你太天真了。“我不是說過了嗎？”我微笑著狠狠地一拳打上他背，“不要用父母給的零用錢買東西送女生！”我操！“這是名牌子啊餵，我甚麽時候是這麽奢侈的人了？名牌這種東西分明是騙人的啊啊！”
“嘶！”虹村吃痛地縮了縮身，“餵，我說你很啰嗦耶，是誰對著外國牌子的筆袋在流口水，又是誰每次換運動鞋都是專挑貴的來買啊啊啊。給你就老實收下啦。”
哈？“餵，不要汙蔑我，”誰流口水啊？你前幾天就真的在對著新出的游戲碟在流口水！“除了運動用品和學習用品外，我可沒有這麽奢侈啊操。價錢買的是舒適和漂亮，單買品牌的是白癡嗎。”
“爆臟話了吧？你剛才又爆臟話了吧餵。學習用品？哈？筆袋都算學習用品哦？你的定義還真寬啊啊。”
“那是因為它設計得很漂亮我才多看一下，沒想要買。”我有點抓狂。這條墜著水晶的手機繩能夠登上雜志的一大版面，價錢當然是超級貴的啊。笨蛋啊他？我狠狠地打著他的背，“你這個不懂事的，媽媽我打死你。”
“誰是我媽啊操。嘶，很痛啊餵，我明天還要打練習賽，重傷了，我教練會殺了你，將你砍一萬遍啊一萬遍哦。”嘴上如是道，他卻是沒躲開，高大的身量縮著由得我打。
“別給我耍嘴皮子，”我沒好氣地將盒子塞回去他的手中，“太貴重了，謝謝，但我不可以收。”
“你不收我買來幹嘛。”他抓抓頭發，塞回來，“聽話。你的真面目已經在我這暴露了，裝淑女也沒用啦。”
我塞回去，“包好，去退錢。”
“……啊哈？你是大嬸哦？買東西再拿回去退錢，很遜啊餵。”
“不成熟的小鬼，給我聽媽媽的話。”
“媽你妹啊，”虹村有點煩躁地將盒子又塞回來，“沒用家裏錢啦！”他的眼睛望著地上，沒看我，“我打工賺的啦。操，你早點說你今天生日啊，害我要跟老板提早拿工資耶。”
我捧著禮物盒，楞住，盒中的水晶在夕陽中閃閃亮。
“餵，”虹村半撇著臉，撅起嘴，伸手輕推了一下我的頭，“傻了？不要擔心，我家裏沒事，我只是來不及存錢買禮物才打工。我不會長期做的，別多想。”
“餵。”我撇開眼，手緊了緊。
“甚麽啊。”
“不要突然用關西腔。”我突然說不出口。
“切。”他伸手在我的額頭上彈了記狠的，“怎麽啦，不喜歡？”
痛！我捂著額瞪了他一眼。笨蛋虹村。
他揉著我的頭頂，“給我記住，不知道說甚麽好的時候，老老實實地道謝就行了。”
“……謝謝。”
“啊，第一次買，我不知道女生喜歡甚麽啦，不準嫌啊餵。”虹村頓了頓，“想要其他東西再跟我說，但是生日禮物還是我挑吧？讓你來選有點太沒誠意的樣子。”
“蠢材，不要輕易讓女生花你的錢。”
“沒輕易，別真的當我沒智商。”
“……”我看向比我還要高一個頭的他。
“……”他斜著眼望著比他要矮一個頭的我，嘴巴高高地撅著，很不爽的樣子。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謝謝。”
“啊。”
作者有話要說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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